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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1126日《吴江日报》  作者朱根林

老家龙泾村,是个远近闻名的大村落。解放初,曾是莘塔乡政府所在地。但它离集镇远,南距芦墟6公里,北到周庄5公里。通公路前,周芦班航船是村民出街的最佳选择。

我没有考证过龙泾村名的来历,但我情愿相信小时候奶奶说过的传说是真的。从前,有一条东海巨龙,在村西南的南白荡里吸水时,遭雷击坠落,庞大的身躯陷入泥中,形成了一条河,身子便是龙泾河,头便是南白荡中的孤岛龙湾头。现在想想,虽然是奶奶胡编乱造的故事,但在我幼小的心灵中却是一个美丽的传说。你看:两里余长的龙泾河,优雅地蜿蜒舒展,略显“S”形的主轴呈南北走向,恰似龙长长的身躯;两岸支汊几乎对称分布,犹如一对对伸展的龙爪。至村西北角,有一处比较开阔的河面,村民叫其庙潭子,深处没篙,中间也有个小小的土墩,解放初上面还有座庙,据说,这是龙尾处,造庙是为压住地下的龙。

南白荡里的龙湾头,很是名副其实,圩头呈扁扁的椭圆形,约有50来亩地大小,一条“L”形的小河延伸至中心,像极了龙的嘴和喉咙。我想,如果可以鸟瞰,或是航拍,那么一条几近逼真的巨龙,便会在虚虚实实中,活灵活现地浮现在你的眼前。所谓的虚,是龙的身子只是条流水潺潺的河,温婉绰约的样子;所谓的实,是巨大的龙头突兀在碧波万顷的南白荡中央,桀骜不驯的样子,似乎依然在张口吸水……

弯弯的龙泾河,常年水流湍急,把村西部几百户居民一分为二。一排排民居枕河而建,隔河呼应;一座座河桥傍岸卧立,错落有致。两岸杨柳依依,到处莺歌燕舞;河中鹅鸭成群,时而扑闪着翅膀,追逐嬉闹,时而颈项交错,卿卿我我。水里一丛丛青青的带状水草,随波起舞,宛如仙女飞天。河桥青石板下,河水清澈见底,成群的鳑鲏鱼在此觅食歇息,偶尔,有一两个虾兵蟹将举着刀叉赶来助兴。身轻如燕的柳条鱼,是河里最活跃的居民,它们总是成群结队,在河面上兜来转去,如同露天电影开场前打谷场上的那群毛头青年。天气闷热时,它们喜欢把嘴伸出水面,画出一个个慢慢变大的水圈圈。不知是嗅觉好还是听觉灵,只要将淘米箩往水里一放,周围便立马冒出它们机灵的身影,而且胆子特别大。一次,我把淘米箩埋得深深的,几个淘气鬼冒冒失失游了过来,我突然发力上提淘米箩,想网住贪食者,未料,水里阻力很大,白铁淘米箩竟脱手而去。

天蒙蒙亮时,河桥青石板上,一个个肥硕的青壳螺蛳,匍匐着,蜿蜒着,一派优哉乐哉的样子,仿佛这青石板是专门为它们设置的夜生活达人秀舞台。此时,只要随手捋几把,餐桌上,一大碗酱炒响螺伴着青葱的鲜香,保你垂涎三尺。夜深人静后,我和弟弟常常左手电筒,右手小鱼叉沿河两岸蹑手蹑脚、寻寻觅觅捉鱼虾。双眼泛着晶亮红光的鱼虾,机灵地一鞠身没了踪影,可有的似乎被强烈的手电光迷惑,甚至大胆地爬过来想看个究竟,有的呆头呆脑,好像睁着眼睛打瞌睡,便大都成了我们的战利品。

夏天的龙泾河,更是孩子们的乐园。半下午起,男孩们几乎天天要在水里浸泡两三个钟头。看,水里的孩子更闹,更疯了——有时石缝里摸鱼虾,比谁摸到的大和多;有时水上打水仗、水下捉迷藏,比谁机智灵活;有时比拼各种水里功夫,如谁游得快,谁潜得远,潜得久,谁浮得高……每一次,大家都玩得忘乎所以,即使手指发皱泛白,眼睛进水发红发酸,也毫不在乎。由于水流急,双脚能踩到的河底都是砖屑瓦块的硬滩,所以随你怎么翻江倒海,河水也不泛浑。夜幕降临,大人们收工回家,纷纷到河桥上来洗涮一天的辛苦和疲惫。我们则早已喝过稀饭,在高高的龙泾河老木桥上,听着桥下轻轻柔柔的潺潺流水声,两边柳树上纺织娘娘辛勤的唧唧唧声,其中不时点缀着各色鱼儿发出调皮的吧吧吧声,一边乘风凉,一边数星星,或者听爷爷奶奶讲引人入胜的民间故事和百听不厌的神话故事。不知何时,月亮悄悄爬上了柳梢,将银光洒满了村庄,龙泾河好像披上了一层柔白的薄纱,神秘而美丽……

站在高高的龙泾河老木桥北侧栏杆外,双手缓缓举过头顶,我纵身一跃,姿势很是优美,眼前景物风驰电掣,耳边风声呼呼作响,一种飞的感觉油然而生。跳水,是当年伙伴们最具冒险性的水上游戏,虽然大人见了总会劝阻,但伙伴们依旧我行我素。随着的一声,我一头扎进了清清爽爽的河水里,向下再向下,耳边是哗哗水声,不敢睁眼,调整姿势在深水处潜泳,感觉全身凉凉的,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……水面上,传来隐隐约约的鹅鸭欢快的叫声;较远处,一艘机帆船送来哒哒哒的机器声,格外清晰……

这是那时顽皮男孩们夏天玩得最疯的水上游戏。(蔡留金提供)